離家五百哩

＊＊ 萊茵河畔小公園看MAINZ聖母院

不知打哪兒來的波波特先生（有同事說他是北非人、有人說他是猶太人、我只覺得他不是人），一上機就神經兮兮，豎直了耳朵仔細聽各種人工噪音（對他而言是噪音、對我們而言只是不可避免的一些小聲音）。

過招第一回：波波特本是坐在1A的座位，我去他隔壁的1K座位置物櫃拿東西，關門時照例出現『喀擦』的聲音。『妳！過來！』沒禮貌的波波特就把我叫過去，然後一邊碎碎念，一邊示範如何關櫃子門時不發出任何聲響。『是～是～是～我會注意，也會轉告我的同事們！』

回到廚房，趕緊告訴我那位才飛行兩個多月的紫衣姊姊（洛杉磯聘請的，四月開始飛行），要躡手躡腳，小心這機車客。有位商務艙紫衣姊姊，之前領教過這位波波特大爺，也跑來告戒我們，這位大爺最忌諱的就是噪音、燈光。搞不清楚狀況的駕駛員，居然還想在休息時間來坐1K位置看電影。我直接跟客艙經理說：『他們要來，可以；但是要保證不弄出任何聲音，也必須摸黑，不能有任何光線（也就是別奢望看電影啦）！』這些粗手粗腳的駕駛員，當然不能達到這種無理要求，還不如就在自己駕駛艙裡的臥舖睡覺好了。

過招第二回：波波特按了叫人按鈕，我去應。『你們在廚房裡就不能小聲點嗎？老是弄出ㄎ一哩喀拉的聲響！搞什麼東西啊？你們不發出聲音會死啊？』阿？先生，數十年歷史的置物櫃、老舊的餐車，常常會被空服員、空廚餐務員，踢啊！摔啊！早就都變形了。在開開關關這些破銅爛鐵的同時，難免會發出一些聲響。你以為我們這些賴以維生的工具，跟你家裡那些高級櫥櫃、用具等等可以相提並論咩？『是～是～是我們會注意，拍謝～拍謝～拍謝～』你是出錢的大爺，你說了算。

我運氣好，在接下來起飛後的十二小時，沒再跟他過過招。不過，起飛之後當其它客人用餐接近尾聲時，睡覺中的波波特突然起床，站在機艙中間觀察其它客人用餐，幾分鐘後，他跑去跟4K客人說話，然後上個廁所再回座位繼續睡。我很八卦，很想知道他去跟4K客人說啥？趁著他看完電影的片段，我跑去問：

『 鄭 先生，請問你認識坐在最前面（你姊姊前面）的那個客人嗎？』

『不認識啊！』

『可是我剛剛看見他跑來跟你說話耶！』

『喔！沒什麼！他叫我用餐使用刀叉時，不要發出聲音吵到他。』

『瞎米ㄚ！！他來跟你說這個喔？他精神病，你不要理他ㄏㄟ。』

我的休息時間被排在第二組，一直到我輪休之前，波波特先生沒有醒來過，沒再跟我過過招。但是我一輪休回來（還有兩個半小時降落），才走到商務艙，其它同事就要我準備回去解救我的紫衣姊姊。據說，在我回來之前，他是這樣發飆的：

『你們這X什麼東西的鳥菜單？連個素食都沒有！！我付這麼多錢搭頭等艙，居然是這種爛菜單？』沒經驗的紫衣姊姊被他罵到傻眼，話都答不出來，趕緊跑去其它艙等張羅素食餐，理所當然地是張羅到降落前的素食早餐。這個機車波波特說他不要早餐，要上一餐的晚餐。其它客人十小時前吃完的晚餐，你現在要，是想拉肚子咩？沒辦法，這回過招的不是我而是嫩嫩洛杉磯同事，如果是我面對這種叫囂的話，我會先粉驚訝地對波波特先生說：

『歐！！要怪我們魚翅對您這位鑽石客的宣傳不夠充分，您飛了這麼久，我們都沒告知您可以在起飛前24小時訂特別餐。怎麼樣，要不要我通知魚翅資訊部門，以後凡是您搭乘的航班，都幫您準備個人素食特別餐：有中式、西式、印度式等等供您選擇喔！這樣就算您忘了訂特別餐，我們也會主動提供喔！』還有，我還要當場看看他是怎樣說出F--KING字眼的（看是對著我說，還是對著菜單說？），我會先問他：『請問您是F--K菜單，還是F--K蔽公司？？如果是針對我的話，對不起，那我可就不客氣地要對您發出口頭警告了！』我妹要我順便提醒您若是想要F--K菜單的話，小心割傷ㄏㄟ！！咱家菜單還蠻利的，我們連手指都被割傷過，更何況是您的寶貝。

後來他倒是不吃素了，要紫衣姊姊弄BALIK  SALMON給他吃。紫衣姊姊依照公司規定，在盤子上放了鮭魚、鮮奶油＋珠蔥、馬鈴薯。一端給他，他又發飆了：

『X什麼東西啊？？哪有人吃鮭魚跟鮮奶油的，去給我拿個新盤子來。』在此同時他用手把三片鮭魚拎起來，把原來裝有鮭魚等物的盤子還給紫衣姐。直到紫衣姐給他新盤子，他才把手上的鮭魚放到空盤上，還罵人：『妳到底會不會啊？』。先生，你素野蠻人啊？？用手抓食物，真是不衛生。還有，吃鮭魚配鮮奶油在魚翅行之有年，你不喜歡的話，可以先講，我們就不放。就算是盤子上有鮮奶油，但是也沒沾到鮭魚啊！！你可以不吃鮮奶油，不用口出狂言罵人吧？你是來吹毛求疵的嗎？？紫衣姊姊被他搞到都快精神崩潰了，我這救兵才輪休完回來。聽完她的可憐遭遇，我要她別再去接近這位拗客。剩下來的兩個多小時，讓我去看看你還發不發飆？我就想搞到你對我口出狂言、做出人身攻擊，然後要你吃不完兜著走，大家香港警署見，順便也讓你被列入魚翅『拒絕往來戶』。

不過很可惜，他接下來只按過兩次叫人按鈕，要我準備義式濃縮咖啡給他喝而已，沒有深度過招的機會。只有在降落前，請他將座椅椅背豎直時，他才對我靠么兩句：

『你們魚翅就這時候最管用（WORKING）了，要客人遵守起降安全措施，卻連個素食餐都沒有。』偶實在是懶得多說幾句，也懶得虧他對魚翅認知不足，只問他：『那你要不要填個意見表反應一下？』

『不了，反正沒人看。』厚！！您們鑽石客的投訴，魚翅那個不是畢恭畢敬地看啊？果然是粉沒水準又沒知識的拗客，只會雞蛋裡挑骨頭，為難我們空服員。我看你是不會寫字，所以才不想寫吧！

這位神經過敏的波波特先生，後來在其它客人享用早餐期間陸續跑去跟2A&3A客人要求他們使用刀叉時不要發出聲響。真是夠了，3A客人除了用麵包刀塗麵包，沒有其它會發出聲響的刀刀叉叉在他桌上，到底是有發出什麼聲音啊？這位波波特是不是有某種精神官能症，對某些聲音特別敏感呢？後來2A的好好鑽石客，跑來跟我們說，願意幫我們寫信投訴這位傲慢無理的波波特先生，還說他認識魚翅高層，絕對會挺我們到底。後來，被波波特騷擾過的3A&4K也順手多寫兩封投訴信，一起告上波波特一狀。

4K客人的母親，也是好人一枚。我去跟她點菜時，她告訴我：『妳那位紫衣同事看起來很新，我看她被波波特煩到暈頭轉向，肚子餓了，也不敢跟她要東西吃，怕他應付不過來，想說等妳睡覺回來再吃說。』

這份工作，果真是看盡形形色色的人，有好人、也有爛人，蠻有趣的，像是被困在一個小小世界裡，我們要靠自己想辦法生存下去。